半履辞行

他确乎受到了某种引诱。

树木的枝叶在夜风中娑娑作响，人们仍在宴会厅翩翩起舞，露台上再没有别人。

灯火与乐声、人的交谈声都离得很远，偶尔裹在风里被拉成细丝，穿过耳鬓又消失了。

他和戈德里安静静站在黑暗里，保持着那个拥抱的姿势。

戈德里安把脸埋在他的肩上，浑身的重量沉沉压着他，他不得不靠在露台的石柱上，给予他一个有些艰难的支撑。

他感觉到戈德里安缓慢而低沉的呼吸声，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一丝不易察觉的醇香的酒气。人体的温度在这个过于亲密的搂抱中从四面八方挤压渗透过来，充盈着他的感官。

夜间的温度逐渐降低，入秋后已经有了凉意。他环着戈德里安，自己也被他圈在双臂间，莫名感到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舒适与安逸。他动了动，手指攀上对方的脖颈，在后颈处轻轻交叠，插入柔软的发丝间摩挲，在指上缠绕起一律蜷曲的发。

戈德里安低低地闷笑，他感到戈德里安抬了头，鼻尖划过他脸侧的下颚骨触碰到耳垂，又往下，连着湿润的吐息一起回到他的颈窝。戈德里安埋头在他的颈窝处蹭了蹭，像某种温顺的野兽一样，发出粘人的轻哼。

戈德里安高了他一个头，此时微微躬着身子弯下腰，像抱一个大玩具一样抱着他。他感到脸颊有些发烫，心脏也是。血液流淌之处如同浸透了对方身上酒液的甜腻气味，到处都是酥软的一片。他在某一个瞬间心跳得有些快，便像是掩饰一般搂紧了对方，脸颊凑进对方领口厚厚的、柔软的裘皮兽毛里。

他听到戈德里安挪揄的笑声，对方抬起手，下一刻便感到后颈处被对方温暖的指尖收拢，不轻不重地捏了捏，好像在对待一只猫。他有些不满地向后仰了仰，腰抵在石栏上，被迫抬起脸看着戈德里安。

月色昏昏，酒的气息在淡淡的庭园花朵的晚香中弥散，树木或殿堂的阴影渐渐遮住他们的脸孔，只有星子的残晖落进眼睛里被吞没。

不知道是谁先低头，或是谁先抬头，他们在无声的黑夜里交换了一个温柔的亲吻。